种花也种诗

顾文艳

这些年，我的业余时间分给了四件事：读书、写作、养花、临帖；把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上，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奖励。

年，搬进“竹影居”，我的四季便开满了花。尤其是春天，我的眼睛总是忙不过来！三月，樱花胜雪，李花如粉。四月，红的、黄的、白的，各色的小玫瑰，一朵比一朵美；兰花飘着幽幽的香，淡淡的姿容比墙角那株开得正艳的牡丹更得我心。五月，小院的拱门爬满玫红色的蔷薇，洁白的风车茉莉夹杂其间，红白相间，煞是好看；金银花一嘟噜一嘟噜地开，它的香气熏透整个庭院……

每天下班到家，帆布包往院中的秋千架上一搁，便忙不迭地给花浇水。涵爸常常在我下班时打来“到家了吗？”我刚学会开车上班的那几个月，涵爸要求我每天上班到达办公室要向他报平安，他说如果接不到我报平安的消息，上班时会心神不宁；每天下班到家也必须向他报平安，因为实在是对我的车技不放心。

“到家了吗？”“做晚饭了吗？”“吃晚饭了吗？”“吃了什么？”涵爸每天傍晚的电话问候就是这四句的任意组合，如果我告诉涵爸“没有做晚饭，没有吃晚饭，正在浇花”，涵爸会以一句“花痴”作为结语。

其实，我并不讨厌“花痴”这个称号，为花痴迷，不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？看着新生的叶芽，欣赏初绽的花蕾，见证花草“死而复生”的奇迹，所有的一切，都让我感受到生长的欢喜，生命的神奇。

养花与育人有不少相似之处。花的习性不同，儿童的性格也不同；不同的花有不同的养育方式，不同的儿童有不同的教育方式；养花需要付出爱，需要静待花开，育人也需要付出爱，也需要静静等待儿童身心的成长。养花的意义不仅在于等待，还让我们多了勇气。不要惧怕付出爱，哪怕得不到回馈，哪怕会分离；育人又何尝不是如此？

种花需要择时，种诗也需要择时。在童年，在生命最纯真的时光里若不能遇见诗，或许，心田上就再也无法开出一朵“诗之花”。

从年开始，我带着孩子们读诗、写诗，当年的那些孩子如今已是大四的学生了，他们依旧会记得童年时诗歌曾带给他们许多美好。“顾老师，如果再见到你，我想写首诗送给你。”那是宇辰走进大学校园后在QQ上给我的留言。

今晨，刚走进教室，我听到曦冉告诉我：“我在上学路上想到一首秋天的诗，我要写下来送给你。“那一刻，我想到宇辰，想到许许多多曾经送诗给我的孩子……

今天的语文课上给孩子们读了两首诗，唐老师听了我的童诗课，也要在自己的班级里试一试。或许，因为试一试，又会有几十朵诗花开在几十个孩子的心田上。

课上，给孩子们读的第一首诗是金子美铃的《云》：

我想变成

一朵云

又松又软

飘在蓝天里

从这头到那头

看够了风景

晚上就跟月亮

捉迷藏

玩腻了

就变成雨

跟雷公

结个伴

一起跳到

人家的池塘里去

“小朋友们，现在你也变成一朵云了，你想做什么呢？”

“我想和太阳捉迷藏。”

“我也想跳到池塘里。”

……

起初，孩子们的回答还是围绕着例诗打转转，直到思辰插嘴道：“我要遮住太阳。”

“你怎样才能遮住太阳呢？你为什么要遮住太阳呢？”我笑问道。

“我和我的云朵朋友手拉手遮住太阳，因为太阳把我们晒得太热啦，把我们脸都晒黑啦！”思辰一边仰着小脸笑答，一边用小手作出扇风的动作，表示太热了。

我把思辰的回答写在黑板上，思辰的回答也把孩子们从例诗中拉了出来。

“我想和小鸟一起玩，我还可以做小鸟的窝。”皓匀说。

“我要从彩虹桥上滑下来。”曦冉说。

“我要飞到二附小，听顾老师上课。”龚健说。

“云朵为什么要来听顾老师上课呢？”

“因为顾老师上课很有意思呀！”

我把几个孩子的回答整理成诗，板书在黑板上，几位小诗人看到自己的名字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，满脸的自豪。

云

李思辰谭皓匀王曦冉龚健

我想变成

一朵云

我要和我的云朵朋友

手拉手遮住太阳

不让它把小朋友晒黑

我要做小鸟的窝

让它睡得香香的

我还要登上彩虹桥

玩滑滑梯

一滑滑到二附校

听顾老师上课

当我写到“一滑滑到二附校”这一句时，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：“连上啦，顾老师把前面的和后面的连上啦！”随机，教室里就响起回声一般：“连上啦，连上啦！”

给孩子们读的第二首诗是《奇怪的事》：

我奇怪得不得了，

从乌云里落下的雨，

怎么会闪着银光？

我奇怪得不得了，

吃的是绿色的桑叶，

怎么会长成白色的蚕宝宝？

我奇怪得不得了，

谁都没有碰过的葫芦花，

怎么会自己“啪”地就开了花？

我奇怪得不得了，

为什么问谁谁都笑着说，

“那是当然的啦。”

“你有哪些感到奇怪的事呢？”

“人为什么两个鼻孔？”

“为什么白兔吃青菜却长得白白的？”

……

孩子们起初的回答是这样的，最初打破思维定势的是晏菲。

“熊猫长着黑眼圈，它不是睡觉的吗？怎么还有黑眼圈？“晏菲一边嘻嘻笑，一边用拇指和食指围成圈按在眼眶上，那模样，可爱至极！

“晏菲的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，我们人熬夜会有黑眼圈，可是熊猫没有熬夜却有了黑眼圈，这就是奇怪的事呀！”

晏菲开了个好头，孩子们知道了这里“奇怪的事”里是藏着转折的，于是，又有了一件件奇怪的事。

“花儿为什么都在春天来了，它们也没有闹钟呀？”乐扬问。

“青蛙是绿色的，为什么它的孩子是黑色的？”皓匀问。

就这样，你一问他一问，一首小诗又诞生了。

奇怪的事

晏菲谭皓匀陈乐扬

我奇怪得不得了

为什么熊猫那么爱睡觉

却还有黑眼圈

我奇怪得不得了

为什么绿色的青蛙妈妈

生出了黑色的蝌蚪宝宝

我奇怪得不得了

花儿没有闹钟

为什么却在春天醒来

“熊猫和青蛙都是动物，顾老师就把这两节放在一起哦！“

下课铃响了，还有好多小手举着。

“你变成云想做什么呢？你还有哪些觉得奇怪的事呢？回家告诉爸爸妈妈，请他们帮你记录下来吧！”

我一宣布下课就被孩子们团团围住，他们都想把自己想到的有趣的句子说给我听，那一刻，我仿佛看到了“竹影居”里满院的花……

（我的新书《我就想静静地教书》的第一辑《童年，不能没有诗》，这几天好多家长陪着孩子在读其中的诗，也在尝试着教孩子写诗；好多老师也在用书中的方法教自己的学生写诗，我深深相信，种下诗的种子，一定会在孩子们心田上开出“诗的花”）

（购书可长按上方